这一章文字很长,内容却并不算太复杂。既可以把它看作是主子对当时流行的农家学说的有力批驳,又可以把它看作是孟子对于社会分工问题的系统论述。
社会分工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也是文明的表现。从理论上说,生产力的发展必然导致社会分工,这是不可阻档的历史趋势;社会分工又将进一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进步,这也是必然的结果。从实际情况来看,在原始社会中出现了农业和畜牧业的分离,这是第一次社会大分工。在原始社会末期,又出现了农业和手工业的分工。更进一步,随着人类由原始社会向文明社会过渡,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分工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而这种分工的出现,就必然导致统治胡被统治者,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甚至,压迫者与被压迫者•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一言以蔽之,也就走阶级矛盾和阶级对立的出现。这种分工和矛盾对立的出现,从人类发展的总体上来看.’材的,不可转移的必然趋势,但从局部的阶段性的角度来看一是充满了尖锐斗争,充满了暴力和邪恶。正是面对这种令人困惑的复杂情况,思想家们提出了各自的观点和解决问题的办法。
许行的农家学说就是这些各种各样观点中的一种。他把各种社会问题的出现都归咎于社会分工,认为“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格而治”是解决社会矛盾的最佳办法。他不仅从理论上这样认为,而且还身体力行地进行实践,率领弟子“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他的这种观点和做法怪异而新鲜,吸引了不少人,就连一向奉行儒家学说的陈相兄弟也从宋国赶来滕国,成为许行的门徒。陈相兄弟不仅背叛了师门,而且还公然去拜访孟子,宣扬自己新学到的农家学说。
孟子当然不会容忍陈相兄弟的行为,也不能不对许行的学说展开批驳。于是又使出了自己一贯擅长的推谬手法,一问一答,把许行及其门徒的做法推到了极其荒唐的程度,迫使陈相承认“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实际上就承认了社会分工的合理性。孟子这才展开自己的正面论述。首先提出他那一段著名的论断:“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然后再“言必称尧舜”,以尧舜等古代圣王的事迹来论证社会分工的必要性。最后,在驳倒了许行的观点和做法以后,孟子展开了对于陈相兄弟背叛师门,抛弃儒学的行为的鞭挞。
情况非常清楚,孟子所提出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论断是讲的社会分工问题。而且,《左传•襄公九年》知武子已经说过:“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所以,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差别,在孟子的时代早已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实现象,他不过是对这种现象加以概括,而在“或劳心,或劳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著名“公式”而已。
由此,一方面的确为后世的统治者提供了理论依据,另一方面。孟子又作为统治阶级的代言人而在一定历史时期内被批倒批臭。其实,我们在这里已经知道,孟子的原意倒不是论述统治与被统治的问题。阴差阳错,这个毕生为“民”请命,呼吁当政者实施仁政的人倒成了统治阶级的代言人。
平心而论,关键是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问题。如果从局部的阶段性的角度去看,许行的学说主张统治者与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确也是有一定意义因而具有吸引力的。可是,如果从人类历史发展的总体和全程来看,他的观点和做法就是非常荒唐而可笑的了,而且,越是进入文明发达的现代社会,就越是近乎寓言般可笑了。我们令天有谁会想到要自己造一台电视机然后才来看,自己造一辆汽车然后才来开呢?那不被认为是疯子才怪。同理,从总体和全程的角度来看,“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反动透顶的学说,而是人类社会发展阶段中的现象概括。如果我们还历史背景以真实,从孟子说这话的具体情况来理解,也就是从社会分工问题的角度来理解,那就没有什么可怪的了。
就现有文献来看。《汉书•艺文志》虽曾著录《神农》二十篇,但已经散失。所以真正要研究农家学派,《孟子》本章还是极为重要的资料。这也是值得顺便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