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春季,齐国因为鄎地这一战的缘故,国书、高无邳带兵进攻我国,到达清地。季孙对他的家臣之长冉求说:“齐国驻扎在清地,必然是为了鲁国的缘故,怎么办?”冉求说:“您三位中间一位留守,两位跟着国君在边境抵御。”季孙说:“不行。”冉求说:“那就在境内近郊抵御。”季孙告诉了叔孙、孟孙,这两人不同意。冉求说:“如果不同意,那么国君就不要出去。您一人带领军队,背城作战,不参加战斗的就不能算是鲁国人。鲁国的卿大夫各家的总数比齐国的战车要多,即使您一家的战车也多于齐军,您担心什么?他们两位不想作战是很自然的,因为政权掌握在季氏手里。国政承担在您的肩上,齐国人攻打鲁国而不能作战,这是您的耻辱。这就完全不配和诸侯并列了。”季孙氏让冉求跟着他上朝,在党氏之沟等着,叔孙喊过冉求问他关于作战的意见。冉求回答说:“君子有着深远的考虑,小人知道什么?”孟孙硬是问他,他回答说:“小人是考虑了才干而说话,估计了力量才出力的。”叔孙说:“这是说我成不了大丈夫啊。”退回去以后就检阅部队。孟孺子泄率领右军,颜羽为他驾御战车,邴泄作为车右。冉求率领左军,管周父为他驾御战车,樊迟作为车右。季孙说:“樊迟年纪太轻了。”冉求说:“因为他能够听从命令。”季氏的甲士七千人,冉求带着三百个武城人作为自己的亲兵,老的小的守在宫里,驻扎在雩门外边。过了五天,右军才跟上来。公叔务人见到守城的人就掉眼泪说:“徭役烦、赋税多,上面不能谋划,战士不能拼命,用什么来治理百姓?我已经这么说了,怎么敢不努力呢!”
鲁军和齐军在郊外作战。齐军从稷曲攻击鲁军,鲁军不敢过沟迎战。樊迟说:“不是不能,是不相信您,请您把号令申明三次,然后带头过沟。”冉求照他的话办,众人就跟着他过沟。
鲁军攻入齐军。鲁国右军奔逃,齐国追赶。陈瓘、陈庄徒步渡过泗水。孟之侧在全军之后最后回来,他抽出箭来打他的马,说:“我走在最后是马不肯往前走。”林不狃的伙伴说:“逃跑吗?”不狃说:“我不如谁?”伙伴说:“那么停下来抵抗吗?”不狃说:“停下来抵抗就好么?”从容缓步,被杀死。
鲁军砍下甲士的脑袋八十个,齐国人不能整顿军队。晚上,侦探报告说:“齐国人逃跑了。”冉有三次请求追击,季孙没有允许。孟孺子对别人说:“我不如颜羽,但比邴泄高明。颜羽敏锐善战,我心虽不想作战,但口中不说逃走的话,邴泄却说‘赶着马逃走’。”公为和他宠爱的小僮汪锜同坐一辆战车,一起战死,都加以殡敛。孔子说:“能够拿起干戈保卫国家,可以不作为夭折来对待。”冉有使用矛攻杀齐军,所以能攻破齐军。孔子说:“这是合于道义的。”
夏季,陈国的辕颇逃亡到郑国。当初,辕颇做司徒,对封邑内的土田征收赋税为哀公的女儿出嫁之用;还有剩余的,就用来为自己铸造钟鼎。国内的人们驱逐他,所以出国。在路上口渴,他的部下辕咺奉上甜酒、小米干饭、腌肉干。辕颇高兴地说:“为什么这样丰盛?”辕咺回答说:“器物铸成就准备食物了。”辕颇说:“为什么不劝阻我?”辕咺回答说:“怕被你先赶走。”
为了在郊外作战的缘故,鲁哀公会合吴王进攻齐国。五月,攻下博地。二十五日到达嬴地,中军跟随吴王,胥门率领上军,王子姑曹率领下军,展如率领右军,齐国的国书率领中军,高无邳率领上军,宗楼率领下军。陈僖子对他的弟弟陈书说:“你要是战死,我一定能够得志。”宗子阳和闾丘明也互相勉励。桑掩胥为国书驾御战车。公孙夏说:“这两个人必然战死。”将要开始战斗,公孙夏命令他的部下唱《虞殡》,陈子行命令他的部下准备好含玉。公孙挥命令他的部下说:“每人拿一根八尺的绳子,吴国人头发短。”东郭书说:“打了三次仗,一定得战死,在这里是第三次了。”东郭书派人拿琴做礼品去问候弦多,说:“我不会再见到您了。”陈书说:“这次去,我只能听进军的鼓声,听不到退军的金声了。”
五月二十七日,两军在艾陵作战。展如打败高无邳,国书打败胥门巢。吴王率领的部队救助胥门巢,大败齐军,俘虏了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辆,甲士的脑袋三千个,用来献给哀公。快要进入战斗,吴王喊叔孙说:“你担任什么职务?”叔孙说:“司马。”吴王把甲、剑、铍赐给他,说:“认真地承担你国君交给的任务,不要废弃命令。”叔孙不知该如何回答,子贡走在前面,说:“州仇敬受皮甲跟随着您。”叔孙叩头接受了赏赐。哀公派太史送回国书的头,放在新的筐里,下面垫上黑色和红色的丝绸,加上绸带,在上面放上一封信,说:“上天如果不了解你们的行为不正,怎么能让下国得胜?”
吴国将要攻打齐国,越王率领他的部下前去朝见,吴王和臣下都赠送食物财礼。吴国人都很高兴,惟独伍子胥感到忧惧,说:“这是在豢养吴国的骄气啊!”就劝谏说:“越国在我们这里,是心腹中的一个病,同处在一块土地上而对我们有所要求。他们的驯服,是为了要求达到他们的欲望,我们不如早点下手。在齐国如愿以偿,就好像得到了石头田一样,没法使用。我们不把越国变成池沼,吴国就会被灭掉了,好比让医生治病,而说‘一定要留下病根’,是从来没有的。《尚书》的《盘庚》篇告诫说,‘如果有猖狂捣乱不顺从命令的,就统统铲除不留后患,不要让他们的种族延长下去’,这就是商朝所以兴起的原因。现在您的做法相反,想要用这种办法来求得称霸的大业,不是太困难了吗?”吴王夫差不听,派伍子胥到齐国去。伍子胥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氏,改姓王孙氏。伍子胥从齐国回来,吴王听说这件事,便派人把属镂宝剑赐给伍子胥让他自杀。伍子胥临死的时候说:“在我的坟墓上种植檟树,檟树可以成材。吴国大概就要灭亡了吧!三年以后,吴国就要开始衰弱了。骄傲自满必然失败,这是自然的道理啊。”
秋季,季孙命令整顿防务,说:“小国战胜大国,这是祸患,齐国没有几天就会来到的。”
冬季,卫国的太叔疾逃亡到宋国。当初,太叔疾娶了宋国子朝的女儿,她的妹妹受到宠爱。子朝逃亡出国,孔文子让太叔疾休弃了他的妻子,而把女儿嫁给他。太叔疾派随从引诱他前妻的妹妹,把她安置在犁地而为她造了一所房子,好像有两个妻子一样。孔文子发怒,想要攻打太叔疾,孔子加以劝阻,孔文子就夺回了女儿,太叔疾又在外州和另外一个女人通奸,外州人夺走了他的车子献给国君。太叔疾为这两件事情感到羞耻,所以逃亡出国。卫国人立了遗做继承人,让他娶了孔姞。太叔疾做了向魋的家臣,把珍珠献给向魋,向魋赠给他城鉏。宋景公索取这珍珠,向魋不给,因此得罪了宋景公。等到桓氏逃亡出国,城鉏人攻打太叔疾,卫庄公又让他回卫国去,让他待在巢地,死在那里。棺材停放在郧地,安葬在少禘。
当初,晋悼公的儿子慭逃亡在卫国,让他的女儿为他驾车打猎。太叔懿子留他喝酒,就聘他的女儿做妻子,生了悼子。悼子即位,所以夏戊做了大夫。悼子逃亡,卫国削去夏戊的官爵和封邑。
孔文子将要攻打太叔的时候,去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说:“祭祀的事情,那是我曾经学过的;打仗的事情,我没有听说过。”退下去,叫人套上车子就走,说:“鸟可以选择树木,树木哪里能选择鸟?”孔文子立刻阻止他,说:“圉哪里敢自己打算,为的是防止卫国的祸患。”孔子打算留下来,鲁国人用财礼来召请他,于是就回到鲁国。
季孙想要按田亩征税,派冉有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说:“丘不懂得这个。”问了三次,最后说:“您是国家的元老,等着您的意见办事,为什么您不说话呢?”孔子不作正式答复,私下对冉有说:“君子推行政事,要根据礼来衡量:施舍要力求丰厚,事情要做得适当,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这样,那么照我看来也就够了。如果不根据礼来衡量,而贪婪没有满足,那么虽然按田亩征税,还会不够的。而且季孙如果要办事合于法度,那么周公的典章就在那里。如果要随便办事,又何必征求意见呢?”季孙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