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樾被认为近代中国主张废除中医的第一人,他提出“医可废,药不可尽废”的观点。他在治经之余,对中医药学也有所研究,且能处方治病。在《春在堂全书·读书余录》中,有“内经素问”篇四十八条,乃俞氏校读《素问》所做的札记,也是他用考据学方法对中医经典著作《黄帝内经》进行“探赜索隐”、“辨讹正误”的结晶。基于对中医的理解,为他的“废医存药”思想的产生埋下理论的根苗。这一思想主要体现在他的两篇论著《废医论》和《医药说》中。《废医论》和《医药说》基本涵盖了俞樾的医学观点,即“医可废,药不可尽废”的结论,实际上构成了近代“废医存药”思想的滥觞。家庭的不幸成为俞樾愤而议废医的直接原因,而晚年的病弱和无助又是促成他撰写《医药说》的重要动机。
俞樾19岁与姚夫人成亲,二人一生恩爱,伉俪情深,育有二男二女。然而,这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一连串的病患而蒙上悲凉的阴影。大约从1860年开始,疾病和灾难就接踵而至。先是大女婚后不久,丈夫便突然病故,1864年遗嫁王氏。1866年次子祖仁又染重病,几近成废。1872年,时任福宁太守的俞樾的长兄俞林又愕然病逝。不幸并未就此停息,而是愈加疯狂的袭扰这个家庭。
最让俞樾遭受重创的莫过于姚夫人的去世、长子早亡和次女绣孙的突然病逝。1879年四月,夫人姚氏病故,先生“奉其柩仍至俞楼,悼亡歌哭,有‘月到旧时明出,与谁同依栏干’之感”。他将夫人归葬杭州右台山。自己在墓侧筑室三间,和夫人日夜相守。惓惓之情,不以生死有殊。从此以后,他“精神意兴日就阑衰,著述之事殆将辍笔矣”,唯“杂记平时所见所闻,以销暇日”。清光绪八年(1882年)俞樾作《双齿冢志铭》:“内子姚夫人遗有堕齿一,藏之至今,十有五年矣。余去年亦堕一齿,乃合而厝之俞楼之后,文石亭之前”。又作《双齿冢诗》:“他日好留蓬颗在,当年同咬菜根来。残齿零落存无几,尽拟相从到右台。”表达了对亡妻的无尽思念。长子绍莱在任直隶省北运河同应、英年早卒。两子一死一废,未能继承父业不说,给俞樾带来的创痛不可谓不深。
1882年俞樾最疼爱的小女绣孙又突然病逝。绣孙聪颖超群,十岁能诗,深得老父钟爱。子女相继命丧,尤其是小女病逝以后,俞樾悲伤交加,几近崩溃。俞樾一连写下15首催人泪下的悼亡诗。“一病原知事不轻,尚疑未至遽捐生。如何抛却青春婿,竟去黄泉伴母兄。”“生后零丁事事非,二男六女痛无依,呢喃一队梁间燕,母死巢空四散飞。”“老夫憔悴病中躯,暮景如斯可叹无。去岁哭儿今哭女,那教老泪不干枯。”这些诗句无不清晰地表达了俞樾的悲怆之情。妻离子散,哀歌阵阵,很难想像一个花甲老人能够承受一连串的打击。他在《哭孙妇彭氏》一诗中写到:“老夫何罪又何辜,总坐虚名误此躯,泡梦电云十年内,鳏寡孤独一家俱,自知佳世应非久,竟不忘情亦大愚,转为痴儿长太息,从今谁与奉盘盂。”流露出人生的哀叹和无奈。
造物弄人,命途多舛。百般不幸频频照临,家境的灾难,中医药的无助,使俞樾不得不哀叹人生噩运,怀疑甚至迁怒中医。在经受接二连三的重创之后,俞樾步入情感生活的低谷,在撰写《俞楼杂纂》时已感“意气颓唐,衰病交作”。在这种对生活几乎失去信心的无奈心态下,作者有感而发,专列“废医”一章,“愤然”提出废除中医中药,是情绪化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