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的东湖,湖水如一张质感极好的宣纸,仿佛由人自天边向你所在的方向缓慢铺展开来,任你是否书画盲,皆能引起书写或涂抹的兴趣。也罢,你去拿一支狼毫过来,索性就着这天然的好条件,自由画去;把思绪打开,最好上下千年纵横万里,都能形诸笔端,在此处画山,在彼处画荷,在下头画楼,在上头题字,最后落下你的大名,此时,这东湖便成一幅上好的山水画,亦或者仿佛一枚印章,刹那间就在你心中留下深深的印痕,变成你的,你且闭了眼,把它拿回家里去。
或者,你偷赖,不想书写与涂抹,那也不要紧,只需走远一点,在远处,你便可把这东湖另比作成朝鲜族少女的裙幅。细雨朦胧了少女的面容与身姿,天地一片混沌,少女舞动裙幅,缈缈娜娜,盈盈蓬蓬,直看得你眼睛发直,错觉天地静止;裙幅以银白做底,大自然在上面印了绿的山、印了紫的楼、印了荷花与垂柳,这些景物跟随少女翩翩起舞,艳影时而飞动,时而静止,又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令你大饱眼福,心如醉酒,不忍便去。"我见东湖多妩媚,料东湖见我应如是",你或许还会这样吟哦,心里涌出一种旷古的感动;夏日泱泱,情绪清凉。
来武汉多年,这雨中东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改盛夏酷暑难耐时的浮躁,在今晨大雨里把身子浴洗得极其通透,迎着微风,在细雨里再把"那一低头的温柔"和古典的味道给你,你看着,眼里心头都是依恋,忍不住伸长脖子,迎上去便要亲吻,她却忽地把头一偏,迅速从你身边游离开去,你着恼,再追,她再逃,几个回合下来,你气喘嚅嚅,筋疲力尽,满腹怨愁了。车子在东湖边行走着,我特意嘱咐司机,开慢点,再开慢点,以免破坏了这宁静的光景,抑或还把才出浴的东湖惊着,令她如断鸿打翅,实在罪莫大焉。我把车窗打开,岸边垂柳就伸出凝脂的绿臂,要来车窗摸我,盈盈滴滴的水珠,打在脸上或者胸膛,湿湿的、柔柔的、香香的、醉醉的,令我通体舒坦、柔软、甚或倦怠。
大雨完成浴洗东湖的使命之后,已被老天召回;因为浴后的东湖,宛如一个才刚脱胎的婴儿,肤嫩如油、心静似佛,老天不忍就出太阳,便还留些细雨,继续滋润,由此可见,老天并非一味凶狠血性,他亦爱美,亦有柔情似水,甘为这美之俘臣。车子行走在路上,缓缓的、稳稳的,我且享受老天这份恩赐,在俗世的喧哗里,因应前世修来的福分在今世生命中的此时此刻和雨中婀娜东湖享此情缘吧,只把雨中东湖当成与我相约千年的新娘,用心去爱,用心去亲,任他烦恼忧愁、大事小事,俱都抛诸脑后。
车下的水泥路,一如少女裙幅的镶边,或者临风起舞的飘带,车行其中,直如进入到了一个"飘"的世界,一忽儿飘在现实里,一忽儿飘在幻境中,我与司机在两种交织的感觉中醒醒醉醉,醉醉醒醒,蓦然回首,发现此身已非彼身,皱纹没了,郁闷没了,连咳嗽都来的那样清脆与铿锵。路那边是磨山,山顶水雾缭绕,一派仙气;果然,抬头之间,眼睛所看到的那山,分明是一个鹤发童颜的仙道,正站立在天地之间,摆出一个"怀抱太极"的造型,历千年造化,终于若有所思,若有所悟,若有所得。
若干年前,仙道曾留语人间--"水本无愁,因风皱面;山原不老,为雪白头";我想着,那时起,东湖陷入沉思之中,也曾几度皱面,更曾数次白头,在喧哗俗世里几经沉浮,终于在今晨得来大雨的洗涤,污垢去尽,负荷减去,一脸青春,只那俗心是否已收,尘缘是否已了,造化是否涅槃,仍未可知。正迟疑间,我也来到此地了,漫漫人生,苦度三十载,脑中思绪,心里爱恨,依旧没个清晰明了,奈何;也许,我该朝着仙道"怀抱太极"的造型,鞠上一躬,然后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清气,再对着山那边长啸一声或数声,胸襟或许便会有所开阔,人生或许便能有所省悟,此身或许真成彼身。
车继续前行,速度开始加快,雨中婀娜东湖,慢慢从我眼中归隐,到得后来,忽地化成一道白光,从时间的缝隙里一挤而去。我回眸凝望,"仙道"还在,"怀抱太极"的造型还在,东湖美丽的背影渐行渐远,渐行渐无。而路边,有几支圈养的荷花,正探出头来,红了俊脸,在雨中对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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